暖洋洋的夜雾吞没了我,我的心好像有成千上万条隐形的水蛭在吮吸,我感到疲倦不堪,一种莫名的恐慌袭上心头,我感到自己在这土地上太微不足道了……
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乡居生活。我多次听说或在书本上读到:农村人比城里人更健康,更诚实。但我看到的是,他们总有干不完的苦活,有很多人身体很不好,劳累不堪,几乎找不到一个快活的人。城市里的工匠或者工人,活儿也不轻,但活得要快活些,不像农村里这些人终日愁眉不展,咒骂生活的艰辛。农村生活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简单,他们既要精心干农活,又要处理好邻里和同村人之间微妙而复杂的人际关系。他们的生活缺乏智慧,我发觉,村民们就如瞎子一样,摸索着过日子,整日提心吊胆,互相猜测,身上颇有几分狼性。
令我纳闷的是,他们为什么这么痛恨霍霍尔、潘科夫以及我们这群人。我们只是想让大家过着理智的生活。
我明显地看出城市人的种种优点。他们追求幸福,大胆探求真理,有形形色色的目标和要求。我经常在这样的夜晚想起两个城里人来,他们是:
弗·卡卢金和兹·涅别伊
钟表工,兼修各类器械、缝纫机、外科医疗器具、各类留声机等
这是块招牌,就挂在一家小钟表铺的狭窄的门上。门旁一边一扇落满灰尘的窗子,一扇窗子下面坐着弗·卡卢金。他那蜡黄的秃脑袋上长着一个大肉瘤,一只眼睛戴着放大镜,身体极好,圆脸上总是挂点儿笑意,手中的小镊子拨来拨去,有时张开圆嘴巴,灰色的硬胡子里透出歌声来。另一扇窗下坐着的是兹·涅别伊。他头发卷曲,肤色黝黑,大而弯的鼻子,两只李子般的大眼睛和一绺儿尖胡须。他细瘦个儿,像个鬼魂。他也正忙着摆弄一些精巧的玩意儿,有时会突然来一段男低音:“特拉——达姆,达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