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白驹总是劝尼侬少招惹这些水平可疑的外省文学青年。有次一位叫帕潘的即兴诗人还盗走她的铜雕花圆盘。大家都看见了,她却让大家闭嘴,任高度近视的他将它搬出门。这些个货自认高贵却又管教不好自己的自卑,显得特别敏感和神经质,一批批的,遮蔽得天昏地暗,日色无光,堪比蝗害,陈白驹这样说。可你当初不也是这样出来的嘛。尼侬说。陈白驹能说什么呢。尼侬还保留着她的母性。我到这儿是来喝瓦罐汤的,可不239是要读什么主张道德重返的现实主义巨著的,他真想这么对她说。
墨鱼猪肚汤,花生排骨汤,茶菇土鸡汤,食材简洁明了,从菜名上就可看出,莲塘人尼侬虽然隐瞒了中间加入的药材,但能加出什么呢。就是这样灌进去井水加点精盐炖出来的清汤寡水,吸引着一堆来自五湖四海的诗人、小说家和评论家。相比之下,粉蒸肠、啤酒鸭、狮子头只能算是给它的配菜了。早上,陈白驹在有条不紊地给自己打领带时,就在惦记这个。他想到,在办公室随便坐一个上午之后,中午就去尼侬家,从中午到下午享受她两餐饭。尼侬的先生是名热爱山水的画家,前年随手拍卖了一幅画,付完佣金,纳完税,剩余的钱够尼侬买四百年的菜。
令尼侬眉飞色舞论及再三者唯三样:一、在国外读书的二十五岁公子(谈及他犹如谈及襁褓中学笑的婴儿)二、偶然发掘抬举出的几名小说写手(全他妈是势利小人)三、做菜这其中最为其擅长的正是最后一项。她常说自己就是名暗娼。是啊,来自暗娼的勾引深入骨髓。她的厨房里放着天平,对佐料的配放精确到克,她知道甲对花椒的接受是两颗半而乙迷恋李锦记家的蒸鱼豉油。她熬取猪油给他们做菜而不是采用超市买回的各类植物油。她有条不紊,耐心细致,耕耘着这些老友的味蕾,使他们魂不守舍,一日不见如隔三秋,像驱逐不走的老狗那样三两天就跑回到这里来。早上,陈白驹像往常一样离开自己鳏居多年的二居室时,想到的就是《这一天的美好》(恰如韩东诗歌《在世的一天》所言:今天,达到了最佳的舒适度,阳光普照,不冷不热……或者如雷蒙德卡佛《一天中最好的辰光》中所言:灯亮着。水果在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