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取来第五支蜡烛,放在这张桌子上,我就伏在这张桌子上写信给你。我怎能孤单单地守着我已经死去的孩子伤心落泪,而不向人倾吐一番我心底的衷情呢?在这样可怕绝望的时刻,我不跟你说又能跟谁说呢?过去,你是我的一切,现在,你依然是我的一切啊!也许我没法跟你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,也许你也不明白我的意思——现在,我的脑袋已经麻木了,两边的太阳穴止不住地抽动,就像有人拿着槌子不停地敲打。我的四肢也在发疼,我想我可能也在发烧,说不定也得了流感,你可能无法想象,此刻流感正在挨家挨户地蔓延着。不过,真要得了流感倒也解脱了,那我就可以和我的孩子一起去了,省得我自己动手来了结这悲惨痛苦的残生。可现在我还不能死去,我真怕在这个时候眼前一片漆黑,那样的话我连这封信都写不完——这可怎么好呢,所以,我一定要竭尽全力,振作起来,我必须和你谈一次,就谈这一次,你啊,我的亲爱的,从来也没有认识过我的你啊!
我要和你单独谈谈,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你。我要让你知道我整个一生,我的一生一直都是属于你的,而你呢,你对我的一生却始终一无所知。可是只有我死了,我才不惧怕听到你的回答——此刻,我的四肢忽冷忽热,这样糟糕的症状确实意味着我的生命将要结束了,所以,我才让你知道我的秘密。可如果我还能继续活下去的话,我就会把这封信撕掉,继续对你保持沉默,就像我过去一直沉默一样。所以,如果某一天你看到了这封信,那你就会知道,这是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在向你诉说她的身世,诉说她的生活,从她有意识的那一刻开始,截止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,她的生命都是属于你的。你无须为我说的这些话感到恐慌:一个死者别无企求,她既不期望得到别人的爱,也不要求获得同情和慰藉。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,那就是请你相信这颗向你倾诉隐衷的痛苦的心所告诉你的一切。请你相信我说的一切,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请求:请相信,一个人在自己的独生子死去的时刻是不会说谎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