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格式可说完全适应着时代的趣味。当时的艺术家首先要使听众对一个乐曲的每一部分都感兴味,而不为单独的任何部分着迷。(所以特别重视均衡。)第一章Allegro底美的价值,特别在于明白,均衡,和有规律:不同的乐旨总是对比的,每个乐旨总在规定的地方出现,它们的发展全在典雅的形式中进行。第二章Andante,则来抚慰一下听众微妙精炼的感觉,使全曲有些优美柔和的点缀;然而一切剧烈的表情是给庄严稳重的menuet挡住去路的,——最后再来一个天真的Rondo,用机械式的复奏和轻盈的爱娇,使听的人不致把艺术当真,而明白那不过是一场游戏。渊博而不迂腐,敏感而不着魔,在各种情绪底表皮上轻轻拂触,却从不停留在某一固定的感情上:这美妙的艺术组成时,所模仿的是沙龙里那些翩翩蛱蝶,组成以后所供奉的也仍是这般翩翩蛱蝶。
我所以冗长地叙述这段朔拿大史,因为朔拿大,(尤其是其中朔拿大典型那部分,)是一切交响乐、四重奏等纯粹音乐底核心。贝多芬在音乐上的创新也是由此开始。而且我们了解了他的朔拿大组织,对他一切旁的曲体也就有了纲领。古典朔拿大虽有明白与构造结实之长,但有呆滞单调之弊。乐旨(motif)与破题之间,乐节(periode)与复题之间,凡是专司联络之职的过板(conduit)总是无美感与表情可言的。当乐曲之始,两个主题一经披露之后,未来的结论可以推想而知:起承转合的方式,宛如学院派的辩论一般有固定的线索,一言以蔽之,这是西洋音乐上的八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