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年前一个秋天,苏城子父亲在一场意外中永远离开了人世。这五年来,无论白天黑夜,不知是因为家里的采光不好,还是因为灯泡的瓦数过低,家的感觉在他心头始终有些昏暗,有些阴冷,仿佛父亲走的时候,也把整个家的光热卷走了一部分似的。
林秋兰从来没有过改嫁的打算。
平日沉默寡言的苏城子不太喜欢母亲的唠叨。
她在他面前太唠叨,唠叨得像挺机关枪。如果单纯是唠叨也就罢了,关键是这些唠叨不但会吵到他的耳朵,还会让他焦虑倍增。唠叨绝大多数围绕着苏城子何时结婚展开。男大当婚女大当嫁,苏城子的婚事几乎是林秋兰眼下最大的一块心病,虽然儿子也时不时地将女朋友带回家。前前后后总共带过三个,现在这个是吴诗莉。
苏城子今年二十八岁,在断裂带一个名叫南坝的镇上教书,那个镇不大,却号称县里的“小香港”,烧烤摊,KTV,茶楼,酒店……应有尽有。苏城子教书只是暂时,县里惜才的领导准备过完春节把他调到县上文化馆,安排的工作岗位是文学创作辅导员。这个岗位更有利于视写作如生命的他安心创作。前途一片光明。
前途再怎么一片光明,也是要结婚的。现在,只要苏城子的脚一落屋,林秋兰的嘴巴就开始不停空了,最爱跟苏城子说的话也说得最多那句话便是:“我的妈呀!我在你这个年龄,你都七八岁咯!”话语在唾液的滋润下,再从林秋兰喉咙钻出来一点儿也不干巴,蕴藏的感情丰富无比——质疑、惊奇、指责、焦虑。虽然耳朵早已磨起茧子,脑细胞死了一大堆,可苏城子的脑袋依然会不由自主在瞬间膨胀,就好像有个打气筒正在朝里面不停打气,不停打气,涨得他的脑袋都要爆炸了。更气人的是,林秋兰说这句话从来不考虑苏城子的感受,也不分时间、地点、天气、场合,常常脱口而出。她的言外之意无非是苏城子这么大的人,不急着成家立业生儿育女,他不着急,她倒是急得快疯掉了!团团转转,和苏城子年纪差不多的娃儿几乎嫁人的嫁人,娶亲的娶亲,有的娃儿都开始读小学了,作为母亲,林秋兰着急有她的道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