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秉坤当天夜里打着火把赶回小淹镇,同陈梦园在客栈里宿了半夜,鸡叫五更便起床,去帮陈先生挑货。那是两只普通的木挑箱,挂着两把铜锁。陈梦园郑重其事地交待:“秉坤呵,这两只箱子一路上就请你多照看了,千万小心谨慎,莫要让人偷看。”陈先生一反平常的严肃表情让他觉出此行关系重大,至于关系到什么就不得而知了。脚夫对雇主的货物是不得打听的,这是规矩。他挑起箱子颤颤悠悠走下码头登上那艘小帆船时,只晓得肩头的重量异乎寻常,却没料到他已插足于中国近代史上一次有名的反清起义,而这次起义由于泄密在他们启程之时就已经失败了。
在黎明前的幽暗中,船扯起风帆顺资江而下。凛冽的寒风穿过舱门的缝隙吹到舱里来,陶秉坤坐在箱子上,把手插在棉袄袖子里,听着江水拍击船帮的澎澎声,心想此时幺姑还在熟睡之中吧?又记起忘了交待她日里莫干重活,夜里要插紧门,心里不禁有几分惶然。陈先生与他背靠背坐着,有一股明显的热力从那穿皮袄的身躯里透出。船行驶一会,就大幅度地摇晃,舱外浪涛喧哗,便晓得下滩了。浪头捶在船蓬上,就有细小水珠溅到舱内来,陈先生急忙指挥他将箱子挪到船舱中央。箱子里是什么宝贝呵?他心里嘀咕。下了滩,进入平缓的水面,船就平稳了,陈梦园推开舷窗,一道晨光便涌进舱里来。陈梦园深吸两口气,然后拿起一本书,借着晨光来读。他偏头一看,封面上赫然三个大字:《警世钟》,他好奇地问:“陈先生,这是一本什么书?”